“芷兒，乖，快睜開眼來，你看，屋外面開始下雪了，以前不是總喜歡在下雪的時候偷偷跑去人間玩雪的嗎？現在只要你一睜眼就能看到了，為什麽總愛不聽話呢——”

鳳芷此時正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有很多人圍著她轉，有溫柔賢淑的若晴陪她聊天，有一看見她便開始罵架的朱小欞，有腹黑頑劣的蕭長老，有單純澄澈的行川，有嚴肅冷峻的子衿師兄，啊，還有那個依然笑得溫潤如玉的玉璃哥哥！小貍也正趴在她肩上睡著懶覺…她感覺好幸福，大夥都快樂的在一起！可是，內心的那種空落感又是從何而來呢？

——她到底忘記什麽重要的事情？

夢裏又傳來了那道溫和輕柔的聲音，只記得她似乎每天都會聽到，不定時不定期，有時是過幾秒鐘傳來一次，有時是過幾分鐘來一次。說的內容大多也都差不多的樣子，可奇怪的是她卻一點也不感到厭煩，反而心臟那裏會因為那道聲音的語氣聲調而抽疼。

接著她又聽到外面傳來了對話聲，平日裏只聽得到這一個聲音她還以為世界上就只剩他一個人了呢！還好不是——

“長老，為何你們已經替芷兒續了魂，也餵了血狐之血給她，而她到現在卻還在沈睡之中呢？”那個男子的語氣裏透露著明顯的急切與不安，鳳芷突然好想快點睜開眼來看看擁有這樣好聽的聲音的男子究竟該生得如何傾國傾城才匹配得上…可惜，撞墻幾次還是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殿下不必擔心，依老夫看，鳳丫頭臉上已經恢覆了生氣之色，身上被毀壞了的組織也已基本重生再造。其實老夫當時還真不信世上竟會有人在肉身被毀，藥物不進的情況下居然能保得元神與魂魄不散！後來才知道是因為她曾經吃過麒麟果和仙藥丹才護住了那最後的一絲心脈，所以才使得肉身不滅，魂魄不散。放心吧，鳳丫頭那麽堅強，老夫相信她能熬過來的。”

咦——這個老頭兒的聲音她倒是十分熟悉，竟和此時正躺在外面搖椅上曬太陽的蕭長老的一模一樣！只是這老頭什麽時候說話這麽有板有眼的了？嘖嘖…怪哉！不行，她實在好奇得心裏癢癢…可是，要怎麽做才能醒來啊？！

幽燁送走前來探訪的蕭長老後又坐回了那個每天接觸最多的床側。那天，他抱著僅剩最後一絲氣息的鳳芷瘋狂的奔到了太白金星那裏，翻出了他宮裏的所有續命仙藥和聚元金丹挑一兩顆餵給了鳳芷，他怕她身子虛弱一時無法消受太多。接下來她需要的是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養傷，天界他是絕對不會再踏入半步了，那麽，能去的地方便只有人間和朝天宗了，不知為何，腦海裏忽然記起鳳芷以前經常念叨的地方，就是那裏了！

待他抱起鳳芷騰雲趕往那個地方時，在途中卻遇到了形色匆匆的蕭長老，他在看見自己和鳳芷一身狼狽的樣子後神色一緊，急忙上前嘆了鳳芷的氣息，待確定她餘息尚存之後放松了表情，說了句：“還好沒來晚——”聽他這麽一說他便知道鳳芷一定是有救了！

於是他立即想要詢問一番，卻無奈傷勢突然發作，眼前一黑倒在了地。醒來懷裏不見了鳳芷他急的一把跳起，卻叫眼前之人給按下身去。他竟然虛弱到讓人一按就沒了反抗之力？！不過相比這，鳳芷的安危才更讓他焦躁！

“殿下勿急，鳳丫頭就在你隔壁由我的幾位師兄們替她療傷呢！你還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一會兒便能見到你想見之人了！”

“你們真能救得了她？！她現在情況如何？！”他能相信蕭長老這些人麽——自己絕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了，絕不能！

蕭長老神色稍稍放松，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容說道：“放心的將她交給我們吧，到時定能還你一個完好無缺的人兒來！況且老夫在此之前還給她餵了極其珍貴具有保命功效的血狐之血，保險措施皆已做好，無須再做多餘擔心。”但願真能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吧…畢竟她這次受的傷比起以往要嚴重千百倍！

這次災難雖然如語言所說平安化解了，可是這代價卻如此沈重！蕭長老遒勁的雙手握了又松，看盡世間滄桑的眼裏劃過一道暗淡的光。

自短暫的回憶裏清醒過來，他看向那個已經維持了三個月未變的睡顏，突然感到一陣並不陌生的空虛之感襲來，緩緩降下身子，貼在了那個殷紅之上。

情到深處無法自拔時，他不願撤離，反覆舔吮著她甘甜的嘴唇，多麽希望能得到一絲回應，可是那緊閉的雙眼卻仿佛一扇將他阻隔在外的門。於是，他更加深入，抵死糾纏，直到那個好看的薄唇變得紅唇充血才喘著粗氣翻過身躺在一旁。

鳳芷在夢裏又做了一個夢，那個夢裏卻從頭到尾都只出現了一個男子，她叫他師父——直到那個夢結束，她才猛然驚醒！對了！她還有一個愛她至深的師父啊！她怎麽能將這個跟她一起生活了數百年，陪她鬧，包容她的全部任性，到頭來卻被自己傷得最深的…幽燁——

她怎麽能再一次將他丟給孤獨呢——她怎麽能這麽晚才明白，原來他在自己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

像是與生俱來的默契般，幽燁正要去給她掩好被子的時候，她的手指微微的動了一下！驚得幽燁雙眼大睜，像是生怕剛剛的那一幕是自己看花了一般！畢竟之前這種類似的事情也發生過，只不過最終都讓他失望的是全是自己看長了時間產生的幻覺。

接著，另一只手指也動了一下，幽燁忍住內心的狂喜，幾乎連呼吸都憋住了，一雙狹長鳳眸一順不瞬的緊盯著那只纖細嫩白的手。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沒有比這更令他悸動的聲音：“師父，你那次沒讓我聽清的話是說的什麽？”

面前的男子卻忽然轉過身去背對著她，鳳芷的心疼的閉了閉眼——短短時間內，他竟清瘦了這麽多！背影看上去是那麽孤寞…她輕輕的將手貼上去，引得他背後一陣戰栗，入手即是分明的骨幹，她在心裏定定說道“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孤單了，因為你的背後以及身旁，會一直有我的影子…

期盼了許久，待真正等到那雙明亮的眼睛睜開之時，他卻不敢叫她看見自己如此狼狽的一面，他的眼眶裏第二次有了濕意，還是為她——

任淚水滑落下來，背對著她的男子聲音裏第一次有了哽咽：“什麽時候的事？”心裏很清楚她指的是什麽事，但此時他就想明知故問一句，想多聽一聽身後之人的聲音。因為那裏若是太安靜的話，他會以為這又是一個夢。

“就是那次我們舊地重游時，一起站在凡間的某座橋上賞燈，你當時不是湊在我耳旁說了一句話嗎，我沒聽清楚，你可以再說一次嘛？”她可沒忘記這句話讓自己好奇了多久卻屢屢得不到正面答覆！再加上剛剛在夢境裏居然又夢到了和這一模一樣的事兒，怎能叫她不念念不忘！

俊美無鑄的容顏上爬上幾許邪魅的笑容，他忍住想要回頭的沖動，鄭重其事的說道：“卿可願與我白首不相離，締結結發之約。”顯然他當時說的並不是這句，但是既然她誠心誠意的問起了…呵~他怎能放過如此好的機會…

“額？哦——”

就兩個字？！身後人的反應終於成功惹得他惱怒不安的回過頭，幽燁緊緊地盯著那雙泛著異彩的雙眸，咬牙暗含威脅道：“哦是什麽意思？！我想你今天必須得給個明確的解釋——”

鳳芷立馬訕笑著，身子往後面挪一點，故作委屈地道：“你看，我現在可是一個病號哎~你怎麽能夠威脅一個病號呢！而且你也說了是‘今天’必須給個解釋，外面還亮著呢，晚點再說也行啊，我還是先睡一會吧——”

正欲躺下身去，卻不防他卻笑著說了句讓自己睡意全無，還差點從床上蹦起來的話！

“這樣也好，我也忽然累了，一起睡吧——不過，我可不保證自己在忍耐這麽久之後不做出點什麽——”那笑容要多邪惡就有多邪惡，嚇得她立即繳械投降。

“好好好，是我錯了！我這就說還不行嗎？！”這樣的他絕不是以前的自己見到的那個孤傲清冷的幽燁！他何時學會這樣壞壞的笑容了？實在奇怪得緊——

這時兩人都出奇的平靜下來，仿佛正在進行著一個重要儀式般。鳳芷定定望向那個滿含希冀的黑瞳深處，那裏有別人不敢直視的冰霜雪霽，也有只屬於她的脈脈柔情。

在長久的靜默與對視中，丹唇輕啟，吐氣如蘭：“我願意與你長伴終身，不離不棄——”

幽燁露出一個孩子般的笑容，然後——撲倒——

“哎呀！你非要破壞這麽嚴肅莊重的氛圍麽？！好重啊，快起來！唔唔——”後面的話已經全被某人堵在了唇舌間。

——歲月靜好，但，有你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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